梅烈日柯夫斯基诗选

无题 夜的孩子 无题 无题 蓝天 倦意 盲夜 欢乐之思 无题 无题 孤独 冬天的夜晚 沉默 双重深渊 十字路口 无题


无题


我很想却又无法爱人们:
我在人群中是一个陌生人;

远方绿色的森林和荒漠无言的哀伤
我感到比友人更加亲近……
我不倦地啼听着树叶的喧哗,
凝视沉沉夜色直到天明
我多么想甜蜜而又无声地饮泣
仿佛波浪是我姐妹,风儿是我弟兄,
而贫瘠的土地是我亲爱的母亲……
可和我生活的,既非波浪也非风。
我怕我终生不会爱任何人,
难道我的心灵注定会是一眼枯井?……
上天呵,请给我力量,让我爱一爱我的弟兄!

1887年

张冰 译



夜的孩子


眼睛凝视着
渐渐发白的东方,
我们――悲伤和夜的孩子们
在期待先知现身。
我们在感受未知
心怀希望,即便临终
也对那未造的世界难以忘情。
我们的话语,浑无忌惮,
但死亡却早已注定
总嫌死的前奏来得太早太早
而春天的脚步却又慢慢腾腾。
可是,在深沉的暗夜里
让已死者复活吧,
我们是――夜半啼鸣的雄鸡,
我们是――寒冷和清晨。
我们的颂歌就是呻吟;
为了创造新的美
我们要打破一切法则,
我们要打破所有的教条。
我们是无法满足的诱惑,
我们是庸人嘴边的笑料,
我们是圣坛上
饱受蹂躏、已然死灭的灰烬里最后一点火星。
我们站在高山俯视下界,
我们是夜的孩子我们期待,
我们像幽灵能看到光明,
并在万道光明中永生。

张冰 译


无题


一旦玫瑰无声地凋零,
一旦星辰也渐渐消隐,

波浪在岩石上狠狠撞击
就连云际的霞光也消失了身影,――

这就是死神――但却不曾奋力抗争;
这就是死神――它的美如此动人,
它给人以诱人的安息――-
这是惠及万物的自然最好的礼品。

它是神的使者,人们呵
快向它请教死亡之道吧,
要学会以温柔而又壮严的微笑
迎接自己的结局,并毫无怨尤。

1883年《白银时代俄国诗人》第一卷第34页

张冰 译



无题


教堂唱道:"耶稣复活了";
可我却忧思重重,我的心在沉默……
这个世界充满了血泪
而献给圣坛的这首赞歌
只能令人感到辱没。
假使耶稣就在我们中间,
亲眼看到我们这个光荣的时代已经到了何种地步,
看到弟兄们如何相互仇恨
看到人受到多么大的屈辱,
假使耶稣就在我们这金碧辉煌的教堂
亲耳听到"耶稣复活了"的赞颂,
他会当众嚎啕痛哭
痛苦的泪水如注!
……
1887年

张冰 译



蓝天


我和人们格格不入,我不相信
世上所谓乐善好施的人:
我衡量生活的尺度与众不同,
我的尺度是美,它不涉利功。

我只相信蔚篮的苍穹,
那是凡人无法企及的天空。
它是永恒的唯一,如此朴素
又如此神秘,一如死神。

苍穹宛如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,在颤动
它爱万物,也为万物而心痛,
呵,无法企求的苍穹呵
脸上挂着永恒的笑容。

呵,苍天呵,让我成为这样一个人
他身处俗世,却来自天空,
他光照万物,公平持重,
他和你一样,将万有包容。

张冰 译



倦意


我不顾惜我自己。
呵,上帝呵,你的所有礼品,我全都受领,
可有时我却觉得,什么欢乐,什么痛苦
就连生与死――也毫无区分。

安静地生活,恬然地去死――
这是我最后的欢乐。
无论怜惜什么都不值得,
也不要对任何东西,期望过多。

无所谓痛苦也无所谓享乐。
自由、爱情、怜悯也全都是骗局。
这是非功利的生活,心里
就只剩下深沉的倦意。

张冰 译



盲夜


我怕你,怕你盲的夜
怕你的白眼,呵,你是
可恶的良心的女儿,你是
恬不知耻的、赤裸的夜!

你一无遮羞也无须作假。
你受够了白日给你的凌辱
创口,尚未愈合
连云翳,也曾受挫。

张冰 译



欢乐之思


早就没有了信仰、希望和爱情,
呵,可是奇怪,我的思绪却如此欢腾!

在黑暗中,在废园的湿气里――
连最后一批花朵,也灰尘委地。

1902年

张冰 译



无题


难道我那神圣的殿堂
你竟永远无法问津,
难道我这个自由人
却喜欢你这么个女仆人?

难道所受的磨难,总归徒劳,
我们终究打不断这双脚镣,
难道你被缚的双手
只能让我亲一口?

张冰 译


无题


无以名状的忧郁把我折磨,
人群中,我永远都是个陌生人。
只有在天赐的自然之中
我的心才会善良而纯净。
上天呵,我不需要什么幸运!
我来到世间为的是呼吸
你林间清爽的气息
把你叶丛的絮语倾听。
让露水如朝霞那清净
的泪水一般洒落地上吧……·
上帝呵,你的话语已传入我耳中:
说吧;――敞开心灵!

1890年

张冰 译



孤独


相信我:――人们永远也无法
彻底理解你的心灵!……
宛如一只盛满水的容器,――
忧思充溢你的心灵。

当你和朋友一起洒泪时,――请记住――
或许你只能
从你心杯的边缘
倒出那么一滴两滴水来。

在你病态的心灵中
永远沉睡的,是寂静,
在你心灵的底层和最深处
你远离所有的人群。

别人的心灵是个异己的世界,
没有一条路通向那边!
即使你怀着一颗爱心
也无法走进那个世界。

但在你眼眸的深处
有什么东西在闪烁,
而我身上――从如此遥远的地方,――
有天国的星辰其华灼灼……·

你自己就是你的心狱
而你就是可怜的囚徒,
在爱情、友谊和一切方面
你都将永远孤独!……·

张冰 译



冬天的夜晚


哦,清冷的月亮,
高悬在清冷的田野之上!
冬原的上空――
是何等的寂静!
噢,晦暗的月亮,
眨着不祥的眼睛……
周围是广袤无边的寂静。
光秃、干燥、瘦骨伶仃的芦苇
向大地俯首默哀……·
月亮那可诅咒的脸上
充满邪恶的力量……·
病态、干枯、细瘦的芦苇,
向大地俯首默哀……·
群鸦嘶哑的叫声
传出光秃的树林……·
如圣殿被人玷污的天空
笼罩着寂静――
而冬原之上
也是一片寂静!
有罪的月亮,
你充满恐惧――
高悬在明亮的雪原之上!……·

1895年

张冰 译



沉默


常想把心中的爱情尽情表述,
却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,
只是沉默、痛苦而高兴:
似乎害羞却又不敢说出。
你活跃的心灵就在我身边跳动,
一切是那么不同凡响那么神秘,――
我心中的爱情无法诉诸话语
因为它是一个可怕的秘密。

我们心中最美好的感情往往羞怯无语,
一切神圣的东西都笼罩着寂静:
当海面上波光粼粼涛声阵阵
大海的深处却沉默无声。

张冰 译


双重深渊


不要为彼岸的邦国而哭泣,
而且,你还要牢记:
你昙花一现的生命中有过的一切,
会一无所有――在你死时。

和死一样,生也异乎寻常……
此岸世界中,另有一个别样的世界。
那里的恐惧和神秘一如此间,
无论是在黑夜还是白天。

生和死都是亲近的深渊:
它们彼此相仿模样宛然,
它们彼此敌视又十分亲密,
一个反映着另一个如照镜一般。

它们一个把另一个深化,
如镜子一般,而人却把
它们结为一体,又以自己的意志,
把它们永远分开。

恶和善都是棺材里的秘密。
生的秘密有两条道路,
它们都通向同一个目的地,
无论从哪儿走,全都一样。

梅烈日柯夫斯基诗选,2000年第254页

张冰 译



十字路口


忘掉自己心酸的泪水,
怀疑、焦虑和痛苦,
如一朵小花,没有意识的灵光,
任什么也不想。

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,
只是贪婪地吸收阳光,
只是任青春的温情自由地呼吸,
让温情和蜜意甜甜地流淌。

但不愿酣睡的遐思却在沸腾,
胸口郁积着怀疑和苦闷;
心灵羞于以自己黯淡的命运
来交换一朵小花的幸运……

总是怀疑已经令我疲惫不堪!
我怀着苦闷想要解开这些谜团,
以便能有什么好让我奉献出自身,
而且既奉献就要全心全意,献出全部灵魂。

我的遐思不是无所事事时的幻想,
也不是无知小儿的臆造,
我遐思是重病引发的苦痛,
是致命而又令人焦虑的天问。

我不要假惺惺的和解,
我不会背离可怕的真理而遁逃;
即便我会以怀疑的牺牲品而死掉,――
我对我在任何方面都不会撒谎!

我已品尝过否定的全部恐惧,
却未把自由彻底放弃,
我要用愤怒的最后一声呼叫
作为挑战,投向苍天!

1883年12月

张冰 译


无题


我们走在鲜花盛开的路上,
我们浴着明媚的春光……
我们如神祗一般欢乐又强大,
我们的生活何等宽广。

恐惧滚开!·····让我们充满幻想,
对明天不要过多去悬想,
要活、要爱,就要以全部心灵,
全身心投给强大的春光!

痛苦和不幸都不会令我们惊恐,
创造奇迹的是我们的青春
我们的哭喊是胜利的歌声,
悲伤也会成为美妙的感情!

是的!我们和神祗一样在统治世界,
整个自然也都是为我们而创造……
让我们沿着铺满鲜花的大道,
向前、向前、不须焦燥,
你好,生活、爱情和春天!

1886年

张冰 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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